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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夜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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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子夜,床榻上酣睡的小尼姑呼吸綿長平穩,黑衣人緩緩調整身姿,此刻,他像壁虎般趴在浴房房梁上已經大半夜了,提了一口氣,收起手腳,貓兒般輕捷的跳下,落在嶄新的松木浴桶桶沿上,靜止太久,身體有些麻痹,晃了幾晃,最終還是平衡占據上風,他穩穩的蹲在桶沿上,取出一根細竿輕敲地板。

果然,浴房是這棟院子唯一的漏洞,上個月紅葉寺那個叫然鏡的和尚帶了一幫人將浴房拆成一盤散沙。幽閑一天不沐浴就全身不自在,於是命人火速蓋好了新浴房,根本來不及設機關和暗衛,於是這裏就成了鐵桶般院落最薄弱的存在。

黑衣人鬼魅般掠出浴房,奔向隔著一條走廊的臥室,他在臥房門前頓了頓,一絲若有若無淡淡的甜香從門縫裏滲出,這是冥睡香的味道,他往舌底填上一片黑色藥丸,待藥丸融化了一半時,從門縫裏塞進一根絲弦,從裏面打開了門栓,輕輕推門而入,覆又合上門。

左三步、右五步,前行五步,退二步,按照這個步伐反覆三次,黑衣人跳舞似的恰好到達靠窗的書桌前,他挪開硯臺,將黑色大理石鎮紙豎起,朝著指腹感覺凹起的地方輕輕一按。

卡的一聲,鎮紙沒入書桌整整一半,這代表著臥室的機關全部解除,黑衣人放下心來。書桌上手臂粗的蠟燭燒了一大半,到天明的時候,恰好燒完熄滅。

習慣這個東西是可以殺人的,幽閑不喜歡純正的黑夜,習慣睡前點一支蠟燭燒到天亮,而最近這幾晚的蠟燭都被調換了,外形和以前一樣,只是燒到一半處,就到混著冥睡香部分的蠟油,這種迷香效果強烈,但持續的時間也短,到了天明,中招的自動醒來,只會覺得自己昨晚被夢魘住,精神差些而已,不會起疑。

為了萬無一失,他反覆測驗了三次,都是在子夜時分效果最好,今夜,到了該行動的時候了。

在床榻前方打坐警戒的兩個小尼姑幽曇和幽明已經輕度昏迷,毫無形象橫七豎八的癱軟在蒲團上。昏睡中,幽明抱著炒菜的鐵鏟(鐵鍬?),那個眉眼格外秀麗的幽曇握著一本經書,嘴角卻浮出一抹詭異的笑容。

黑衣人好奇的走進一瞧,眉頭強烈抽搐起來——那本書封面是《無量壽經》,內容卻是他非常熟悉的《春閨圖》,而且,貌似還是他苦苦追尋的、沒有刪節的完整版本!

機會難得!黑衣人伸手欲奪,碰到書頁的瞬間又瑟縮回去:不行!還是把正事辦完了再說,不急這一時半會。

黑衣人調勻了呼吸,撥開茜紅色紗帳的一角,幽閑側身而眠,被子滑落在前胸,後腦勺將軟枕頂起在欄板上,光潔纖小的腳趾頭從棉被裏探出來,不知覺的蹭了蹭,覆又縮了回去,嘴裏喃喃的說著夢話,秀眉時而緊蹙時而舒展,煞是有趣。

唉,如此一個妙人兒,今晚就要喪命於此,可惜了,這個尼姑長的還真是不賴。

黑衣人摸了摸下巴,覺得有點惋惜,若不是格殺令,他一定想辦法拿麻袋把幽閑偷出去,做他的十九房小妾。

摸出笛子狀的吹筒,裏面的細針沾滿了尖吻蝮蛇的毒汁,中毒者心臟會玩命的跳動,眨眼斃命,按照計劃,他還要切下美人小尼姑的頭顱拿賞錢,有了那筆錢財,買個美人堆也不成問題。

我吹!

咦,怎麽嘴唇動不了?手腳也——。

霎時,所有的力氣都離開了身體,飄搖到九霄雲外,黑衣人就像被抽了筋骨似的,癱在地上像,貌似一堆被遺忘的鼻涕。

小尼姑幽閑睜開眼睛,對他嘿嘿笑,“晚上好啊,商先生,美人醉的味道不錯吧,保管你嘴軟,手軟,腳軟,身體也——。”

黑衣人瞪著眼睛:怎麽會這樣?

幽閑把玩著他的吹筒,“禮尚往來嘛,你請我們聞了三天冥睡香,我請你聞一頓美人醉——那根蠟燭早就替換成美人醉,她無色無味,你聞到的甜香其實是熏籠裏和美人醉一個味道的普通香料。”

“公主殿下,不要碰這些臟東西,小心傷了自己。”

幽閑被窩裏突然凸起一個身形,一只修長有力的胳膊驀地從被子裏伸出來,奪去幽閑手裏的吹筒。

“薔薇你別那麽小氣,給我玩一會。”幽閑連連伸手去要。

“你看清楚了!我不是薔薇!”楊憧嗔怪的將吹筒封進木匣裏,準確的扔到書案上。

幽閑臉色一暗,“我——我習慣這樣叫了嘛。”

自從薔薇逃散,暗衛變成楊憧,幽閑經常不知覺的把楊憧叫成薔薇。

楊憧掀起被子,嗖的一聲跳起來,“老子受夠了!暗衛真的不是人幹的活,我一天到晚像個影子似的跟著你,不能讓人發現,有時候對你都要隱藏行蹤,吃不飽,穿不暖,睡不足,做鬼都比做暗衛快活!怪不得薔薇總是一張比死人還白的臉,瘦不拉幾的身材風一吹就動。”

幽閑攤攤手,愛莫能助,“幽明和幽曇這兩朵紅杏比起薔薇還差很遠,目前只能打打醬油跑龍套,我不可能把身家性命交給她們,就委屈你先頂替一段時間。”

楊憧一腳將黑衣人踢到臥室中央,“老子殺人擅長,保鏢這個活實在幹不了,你趕緊另請高明吧。”

幽明狠狠將擦地的抹布塞進黑衣人嘴裏,以防他恢覆力氣吐出類似“傾城一吻”的暗器,捆綁他的手腳,鍋鏟鋒利一端頂著他的腦袋,往下一跺!

嗚嗚!黑衣人腦袋居然沒有掉下來,那貌似普通的鍋鏟居然藏有機關,兩段尖銳沒入地板,中間卻凹進去一個圓弧形,將他的脖子牢牢卡住,只要他稍微一動,或者急促呼吸,刀刃就能劃破氣管。

黑衣人絕望了,一動不敢動。

咚咚咚!門在響。

幽曇慢斯條理的將覆蓋著《無量壽經》的《春閨圖》塞進書案的一堆經書裏,站起身整理衣衫去開門,柔聲道:“無寐師太,秦師傅,你們都來啦。”

“聽到了動靜,商果然開始行動了。”無寐師太和柴房秦老頭進屋,幽閑衣衫不整的從床榻下來,笑嘻嘻迎接,“兩位,麻煩看看這位是否是你們的二哥商先生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只是瞥了一眼,無寐和秦老頭就異口同聲否決了。

幽閑頭痛的揉了揉額角,“我覺得也不太像,商精通□□和機關,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我們生擒——。”

啾——啪!

門外傳來一陣焰火爆發的聲音,亮紅色的焰火在幽閑臥房上空炸開!

幽曇手中一動,鋼鞭將房頂擊穿,將一個灰白色的人影拖下來。

“幽樺!”

幽明微微發楞,“你為什麽在房頂上放焰火!”

“她不是幽樺,幽樺已經死了。”幽曇摸到小尼姑耳根處,撕拉一聲揭開□□,裏面赫然一張沒有眉毛慘白的臉。

這張面具很新鮮,剛剛從活人臉上剝下不久,一想到幽樺平日裏埋頭在竈下生火的樣子,幽明憤怒握拳就要上去宰了這個冒牌貨。

“師姐別急。”幽曇攔住幽明,“她放焰火肯定是有原因的,我們先問清了——剝人皮不難,我從他腳背開始剝起,保管剝完頭皮他還是活著的。”

冒牌貨冷笑,“我們都活不到——。”

“撤!趕緊撤!”

一個旋風般的影子從窗戶裏竄進來,一舉抱過幽閑,一邊往外跑,一邊狂喊,“撤!都他媽的趕緊撤!”

是薔薇!

屋外,一團團火熱的球體咆哮著從山頂而來,軌跡直奔幽閑的院落,就像一條憤怒的火龍,勢必將小小院落吞噬!第一個火球砸穿房頂,落到幽閑臥榻之上隨即炸開,裏面噴濺出黑色黏糊糊的液體,這液體稀溜溜流淌了一地,遇火則燃,頃刻間,臥房一片火海!

顧不得兩個俘虜,眾人八仙過海,各顯神通,分別從門口,窗戶蜂擁而出!身後還不斷有火球砸進臥室,火油蔓延到院落,浮在白雪和冰面上繼續燃燒,不見頹勢。

院落也不安全!眾人沖出院子,楊憧大呼,“散開!大家散開!直接奔出庵堂!不能藏身密室!火油會浸進去的!不燒死也會嗆死!大家快散開!”

初始,火球只是集中襲擊幽閑的院落,到後來,火球毫無章法的亂砸一通,連廚房柴房這種偏僻的地方也不放過,向來平靜的庵堂如煮沸的熱粥。

驚醒的尼姑均往外四散奔逃,火海和坍塌的房屋如深陷夢魘,生命遭遇莫大的威脅,修為深的聲聲念佛,不慌不忙;修行尚淺的哭爹叫娘抱頭鼠竄。有運氣差的,被火球砸中,當場身亡,有行動慢的,在火海掙紮死於非命。有趁亂搶奪寶物或者置於同門師姐妹哀聲求救於不顧的,也有大義淩然將火堆裏的師妹拖出庵堂的。

有人的地方,就有江湖,就有恩怨,就有美醜,佛門也不例外。

“幽曇師妹!有沒有看見幽曇師妹?!”

幽明幾乎是第一個跟隨無寐沖出庵堂,她回了回神,隨即反轍進去救同門,最後在火勢將大門燒坍塌之前逃出來,猛然想起了幽曇,最先爆裂的是幽閑臥室,而她恍惚記得幽曇在薔薇發出警告後並沒有跟著出來,而是跑到書桌那裏翻一堆經書!

她到底逃出來沒有?!幽明急得又要往裏沖,被周圍驚魂未定的同門死死拉住:“不可以啊,門都燒塌了,你有命進去沒命出來啊!”

此時,秦老頭早就飛奔到無疏禪房救主,這時候不知藏身在何處;薔薇抱著幽閑竄出來就消失了蹤跡,楊憧帶人四處周圍搜尋他們,周圍小尼姑平日裏只揮得動敲木魚的棒槌,誰都沒法子救人。

“幽曇!幽曇師妹!你到底在哪裏啊!”幽明掙紮著大叫,眼淚兒簌簌的滴落,其他小尼姑也跟著垂淚,但都撐住不放手——已經失去好多姐妹了,能保住一個是一個。

啪!轟隆!

巨石砌就的墻壁被生生砸開一窟窿,幽曇細瘦的胳膊舉著和身體極不相稱的兩柄狼牙棒,從窟窿裏鉆出來,蹙眉抖了抖身上的碎石,頗為歉意的看著幽明,可憐兮兮的說:“對不起,師姐,方才聽到你在叫我,我屏住呼吸砸墻呢,所以沒回你話。”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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